這個故事就從椅子說起吧!
中國歷史上,「椅子」成為坐具的名稱,一說起自唐朝,一說起於宋朝。起自唐朝之說,最早稱為「倚子」,指的是有靠背可「倚」之椅。起於宋朝之說,則強調唐代坐具普稱「胡床」,其中的「胡」字,與姓氏無關,而與「胡琴」、「胡服」、「胡帳」一般,皆因經由西域傳入中原之故。
《歷代帝王像》中的唐太宗,所坐的椅子有四直腿,束腰,上側安托角牙,棱角處起線。坐面上在後部立四柱,中間兩柱稍高,上裝弧形橫樑,兩端長出部分雕成龍頭,扶手由後中柱通過邊柱向前兜轉搭在前立柱上。扶手與坐面中間空當嵌圈口花牙。扶手盡端亦雕成龍頭,與後背搭腦融為一體,這在當時應是十分精製的椅子,最重要的是,「龍頭椅」象徵天子威權,一般人是無福消受的。
相對於至高無上的「龍椅」,唐朝還有一種平民化的「逍遙椅」。話說唐明皇喜歡四處遊玩,從臣隨扈想休息歇腿,便創出一種有椅背的「逍遙坐」,類似現今輕便折疊椅。唐朝人多席地而坐,有「腳」之椅畢竟不普遍。
「閒依胡床,庾公樓外峰千朵,與誰同坐?」(蘇軾「點唇絳」)
民國四十八年,暑日,台南縣柳營鄉某庭院。
圖中「閒依胡床」的是個三、四個月大的女嬰,因為前面已有兩個兄長,小女嬰一出世,便注定備受父親的寵愛,獨坐之椅,輕便似「逍遙坐」,地位則直逼「龍頭椅」。
父親對兩個哥哥是百分之百的嚴父面孔,轉過身來面對女兒,立即換成慈父容顏。從享受父愛的角度看,小女娃「與誰同坐」?形容真是傳神。
「攜杖來追柳外涼,畫橋南畔倚胡床。」(陸游「橋南納涼」)
民國四十九年,夏日,台南縣南化鄉民服社禮堂。
父親的掌上明珠剛滿週歲,拍照的時候還是坐在「胡床」之上,「床」的材質從竹製換成藤製,有靠背卻少了扶手,得勞駕明樁、暗樁撐持。蹲在椅背後的父親扮「暗樁」,站在一側的「大目仔」哥哥,右手抵緊妹妹,充當半邊扶手,是為「明樁」。哥哥左手拿書,顯然是臨時被抓公差合影,扮演「一品帶書侍衛」的角色。
女娃左腿弓起,俏皮坐姿頗見「來追柳外涼」的閒適。
「郎騎竹馬來,繞床弄青梅。」(李白「長干行」)
民國四十九年,秋日,台南縣楠西鄉租屋四合院。
唐代以前「椅」字也可作「車旁」解,指的是車的圍欄,讓乘車的人有所依靠。後來的椅子,在四足支撐的平臺上裝上圍欄,可能是受「車旁圍欄」的啟發。
女娃一暝大一寸,轉眼間便過了週歲,也開始不安於「座」,出門必須改乘這種有圍欄的「乳母車」。那一前一後護駕的,即是長女娃四歲的大哥和長兩歲的小哥。
女娃頂著一束可愛至極的「沖天炮」,見父親趨前拍照,好奇的急欲翻身而起,大有突「圍」之勢,立於車前的老大急忙迴身察看、警戒,此時相機快門正好「咔嚓」,為「繞床弄青梅」定格留下見證。
「庾公愛秋月,乘興坐胡床」(李白「陪宋中丞右武昌夜飲懷古」)
民國五十年,秋日,嘉義縣番路鄉日式宿舍陽台。
照片裡唯一據椅而坐,當仁不讓的依然是「天之驕女」,連才七、八個月大的小弟,也只能席地排排坐,被女娃右臂搭肩的是勇仔小哥,倚門而立的則為剛上小一的大目仔。這「三星伴月」佈局十足透露女娃受寵程度,也才有如此大剌剌「乘興坐胡床」,既嬌且美的得意姿態。
三年後,女娃添了個妹妹,但她獨坐父寵的地位絲毫未動搖。
早年有位台語片女演員,名叫「王滿嬌」,這三個字後來被借用封為女娃的綽號,因為她是「滿」身「嬌」氣的「查某子『王』」!
先前提過,唐代有靠背的坐具,本即稱「倚」,可見「倚」「椅」形意相通。小時候總愛獨據「金茭椅」的嬌嬌女,倚著家人的疼愛一天天長大,十六歲那年離家單飛,負笈高雄大寮修習護理,在校五年讓她逐漸從「倚人」蛻變為「人倚」的角色。聰慧、善良、熱情的秉性,一旦和進護理專業熔煉,學成後所展現可受「人倚」的能量何止加乘!
在醫院,病人「倚望」,同事「倚重」;在家庭,婆婆、先生、兒女「倚靠」;在娘家,母親、手足「倚賴」;現在,也甚獲瑜伽、佛學同好同修「倚信」。
當年常擁「一椅」自重,而今坐擁「五倚」喜樂的隱花妹子,十四日將跨過「知天命」之年的門檻,大目仔謹以此文敲鑼打鼓申賀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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